德序案例｜认罪认罚后又上诉，检察院抗诉，二审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原审被告人吴某因犯诈骗罪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处理后，于判决次日向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书面提起上诉，同时雨花台区检察院提出上诉，南京市人民检察院依法支持抗诉。最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采纳了辩护人的全部辩护意见，依法准许上诉人吴某撤回上诉，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基本案情
被告人吴某明知他人实施的是诈骗犯罪活动，依然为他人分别提供微信商户收款码、商户拓展码，以及转账、取现等资金结算服务，甚至组织、招募温某某、吴某某、夏某某、贾某某等5人参与其中，为诈骗团伙提供大量微信商户收款码供对方收取受害人诈骗款，金额共计293万余元。
南京市雨花台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后，对吴某适用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雨花台区人民法院依法采纳检察院的量刑建议，以诈骗罪依法判处被告人吴某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并处罚金四万元。
判决次日，吴某向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书面上诉，随后雨花台区人民检察院向南京中院提出刑事抗诉，认为被告人吴某某参与实施电信网络诈骗，且是主犯，参与诈骗金额特别巨大，一审判决充分考虑了其具有坦白、认罪认罚等从轻或减轻处罚情节，判决罪名准确，量刑适当。吴某在事实、证据、情节没发生任何变化的情况下，无正当理由上诉，属于以认罪认罚换取较轻刑罚，再利用“上诉不加刑”原则提起上诉，是对原《认罪认罚具结书》的否认和撤销，一审判决基于被告人吴某认罪认罚而依法予以从轻处罚、从宽处理的基础已经丧失，认罪认罚制度不应再适用，请求依法对被告人吴某处以更重的刑罚。
寻求辩护突破点
南京市人民检察院经审查后向南京中院出具了《支持刑事抗诉意见书》。本案经检察机关抗诉进入第二审程序后，本所刑事辩护律师吴雄胜依法受南京市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担任吴某二审辩护人。经会见吴某，查阅案卷，结合全案证据材料，确定以下两点辩护思路：
一、探寻吴某上诉的真实原因。吴某某一再强调其提交上诉书是因为对同案犯吴某某罪名定性有异议，并非想以认罪认罚来换取从宽处罚情节，再利用上诉不加刑来获取较轻刑罚。目前有以下证据可予以佐证：1、庭审中吴某放弃了自我辩护权，没有为其罪行做任何辩解，只上交了一份书面的最后陈述，表明其愿意认罪认罚，服从判决，期望可以早日下队会见家人。吴某之前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时是清楚量刑建议的幅度的，而法院之后的判决采用了检察院的量刑建议，并没有判的更重，由此表明吴某对一审判决是没有异议的。2、一审判决后，中院法官会见吴某时，吴某提出异议，法官当面予以释明法律规定后，吴某撤回了上诉。这从侧面也表明吴某对一审判决并无异议，只是因法律知识的欠缺，认为同案犯判处更轻的罪名及刑罚不公平，想通过上诉来寻求一种“公平”。根据最高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三百零五条规定，上诉人在上诉期满后要求撤回上诉的，第二审人民法院应当审查，经审查，认为原判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的，应当裁定准许撤回上诉。
二、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的程序是否存在瑕疵。吴某在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时，现场仅有两名检察人员，以手机视频的方式连线值班律师签署了具结书。根据两高三部《关于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指导意见》，犯罪嫌疑人自愿认罪，同意量刑建议和程序适用的，应当在辩护人或者值班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此处“在场”的形式应同时符合空间和时间两种要件，本案值班律师见证时并不在看守所，不符合空间要件。而视频连接的时间也仅有不到十秒钟，时间要件也是打折扣的。该《指导意见》还规定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获得法律帮助的权利。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办理认罪认罚案件，应当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获得有效法律帮助，确保其了解认罪认罚的性质和法律后果，自愿认罪认罚。本案视频连线时间不过数十秒，吴某及另一同案犯均表示检察人员和值班律师并未向其对认罪认罚具结书进行说明、解释（此情节可根据视频见证时间推断证明），吴某甚至并不清楚上诉的法律后果。
律师说法
认罪认罚从宽制度作为一项重大司法改革措施，在适用过程中，被告人往往能获得较轻的刑事处罚，这契合了当下“抑制重刑，宽严相济”的刑罚思想。实务中，被告人认罪认罚后又提起上诉，检察机关往往会提起抗诉从而加重被告人的刑罚，使得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最初的作用。《检察日报》及各级检察院官方网站上常发布此类案例，表达检察机关通过行使抗诉权以震慑认罪认罚从宽制度中潜在投机者的态度。然而，在适用认罪认罚案件中，当事人是否享有上诉权，以及检察机关对当事人的上诉行使抗诉权是否合理这些问题一直是理论界和实务界争论的焦点。由于实务中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适用尚不完善，部分被告人的合法权益难以在一审中得到切实的保障，而二审中检察院的抗诉可能存在进一步侵犯被告人合法权益的可能性，办理此类案件，辩护律师可能需要做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从实体和程序两个方面双管齐下去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本案终审法院重点审查了被告人认罪认罚的自愿性及程序的合法性，没有对吴某处以更重的刑罚，驳回了检察院抗诉，维持原判，采纳了辩护人的全部辩护意见，在准确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及时惩罚犯罪，节约司法资源，化解社会矛盾的综合效果来看，展现了超高水平的审判平衡艺术。